第五百五十六章 舍身取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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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桃在露井上,李树在桃旁,虫来啮桃根,李树代桃僵。”————————【乐府诗集·鸡鸣】
  刘熙手持一支削去锋镝的箭杆,慢慢的将其提起来,往远处的细口宽腹壶中投去,笔直的箭杆化作一道弧线,当啷一声投入壶中,壶身摇晃了两下,悠悠站稳。
  “善。”萧建身着皂色常服,神情闲适的抚掌道:“屡发屡中,殿下在投壶一道可称翘楚。”
  刘熙淡笑一声,看着那花纹漂亮的壶立在地上,被殿外透进来的阳光照出一道细长的影子,箭尾上白色的羽毛露出细微的纤毫。
  “我也就只做得好这一件事了。”
  萧建的嘴唇动了动,没有出声。
  “先王在时,常说我厌卑近而骛高远,琅邪还没管好,就想管好天下。”刘熙自嘲的笑笑:“可他不知道,我早已走遍了琅邪的每一处县邑,各地风物都默识于心。先王常说百姓疾苦,可百姓到底在苦什么、为什么而苦?他不知道,我知道,因为我曾扮作士人在乡野里一家一家的问过,我甚至还受过那些苦。所以我就想啊,如果我来治琅邪、治天下,会是怎么样呢?会比他要好么?他比我要小十岁吧,真是天赐的英主啊。”
  萧建看了他一眼,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。
  “对了,这事还是你与我一起去做的,那时我让宦侍延年穿着我的衣服装病,不见外客,把先王他们给急坏了。”刘熙露出回忆留恋的神色,目光忍不住敞开的殿门口看去:“延年也不在了,那天袁谭攻打王宫,他带着我要跑,被流矢射死了。”
  “都死了啊。”他一低头,把玩着漆黑的羽箭,深吸了口气:“也很快就轮到我了。”
  刘熙很期待萧建能与他一起说话,以往他兴致勃勃的聊些时局、经书或是逸事的时候,萧建都会坐在一旁与他津津有味的讨论。每次一谈完,难以打发的时间也过去了,心里的不安也消减了,所以刘熙非常乐意与萧建说这些,可是这次对方没有接他的话,萧建安静的坐着,轻轻的笑着。
  “你不想陪我说话么?”
  萧建嘴角露出很淡的一抹笑来,答复道:“殿下以后会是一个贤王。”
  “现在还说什么以后?”刘熙叹了口气,拿起箭杆又对着细口陶壶比划起来。
  萧建依然是轻轻地笑了一下,不置可否。
  刘熙顿时失望起来,他放下箭矢,转过头看着萧建,觉得有什么不对劲,可又不是很明白。萧建那双始终很清澈的眼睛现在像被笼上了一层灰,他端正的坐着,姿势和往常没什么不同,却让刘熙从心底觉得古怪。
  萧建沉默了一阵,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:“藩王乃刘氏宗亲,只有天子才能定罪。曹操但凡有一二忠汉之心,就不会拿殿下如何,反而会竭力保护殿下的安危。”
  “可这只是一时之计,等仗打完了,案牍呈到国家那里,谁还能保下我呢?叔父么?”刘熙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,他的叔父刘邈如今正是太原太守,深受皇帝、刘虞等人赏识,还曾在曹操寒微时向朝廷君臣说过他的好话,对曹操有恩。刘邈最照顾刘熙这个侄子,绝不会置之不理——
  “殿下不能找阳都侯。”萧建冷静的给刘熙泼了盆冷水:“我等不比陈国,除了那几次与臧霸、曹操通信互约,别的什么都还没做。这时候,殿下只要安安静静,什么话也不说,阳都侯自然会设法挽救。”
  “可是。”刘熙站了起来,走到萧建身边,他的手放在萧建的肩上:“就怕曹操他……”
  刘熙的手正在颤抖,而萧建的声音却坚定无比:“我知道曹操担忧什么,我会设法让他放心。”
  压抑太久的情绪差一点就倾泻出来,刘熙将手收回袖中,紧握成拳,什么也没说,把身体转了过去。
  咳嗽声忽的惊醒了两人。
  刘熙与萧建一起回头,看见郭嘉穿着一件合身的深衣,瘦弱的身躯被名贵的织绣裹得紧紧的。刘熙看见郭嘉悠闲恬淡的样子,心里忽然有种事情败露的心慌,郭嘉也站在门边,伸出鞋履好奇的踢了踢插满羽箭的陶壶。
  “谁许你进来的?”刘熙气急败坏,拿出琅邪王的架子:“入殿不传呼,也不脱履,郭祭酒太不识礼数了。”
  “喔?”郭嘉被刘熙指责后,像是犯错的孩子似的慌张无措,他左看右顾,然后往后一退,跳过了高高的门槛,身体轻盈的像只随便进出别人家的燕子。
  郭嘉用脚后跟互相将脚从鞋履里踩了出来,然后向殿内刘熙例行公事的拱了拱手,道:“前将军军师祭酒郭嘉求见琅邪王殿下。”
  刘熙被对方轻狂随便的态度气的身体发抖,可他却又不能说什么,对方已经给足了他面子,踩着一双白袜再度走了进来,神情从容淡定。
  “在下想从殿下身边借一个人。”未等刘熙开口,郭嘉便说道。
  “谁?”刘熙眼角余光不由自主的往萧建那边看了一眼,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——他身边还能有谁?
  “自然是兰陵萧君了。”说着,郭嘉转身看向萧建,拱手笑道:“不愧是太傅萧公之后,仪表不凡。”
  这是给萧建脸上贴金了,萧建谦抑的拱了拱手,表示承情。
  两个人话不多说,并肩走出大殿,日落前的阳光从他们的身侧照过来,郭嘉的影子遮了一半在萧建的身上。郭嘉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,他行动自如,把萧建落在后面,没有注意到萧建越走越慢,从他的影子里脱身出来。
  刘熙站在殿门口,看着萧建在殿外的台阶上留步,转身与他对望。强烈的酸楚忽然间从刘熙的心口如泉水涌了出来,全然不给他压制或逃避的机会,他觉得全身冰冷麻木,他很后悔,很想出门将萧建拉回来,很想以琅邪王的身份抗拒曹操,力保萧建——可他不敢。
  萧建没有说什么,他站住了,对刘熙最后一次、极认真的躬身一拜。
  刘熙不肯去看对方,他愤愤的转过身去,走到那只精致的陶壶边,抬起一脚将那只陶壶踢飞。陶壶里的羽箭飞落出来、撒落在地,壶身重重的撞在梁柱上摔成几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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